作为悉尼奥运会皮划艇冠军的奖励,杨文军,这位出生在普通农民家庭的孩子,在一个被叫做“阳光城市”的附近获得了一间有三个卧室的公寓。当地政府为其买单、装修,并在起居室挂上一个巨大的卷轴用很中国官话声称:“杨文军是奥运冠军,他一定能给这里带来好运。”可是,杨的母亲,涅春华一边用她多年劳作而发肿发黑的手擦着泪水一边哽咽:“其实,我觉得他最缺的就是运气。如果当初家里经济能好一点,我可能就不让他走运动这一条路了,每次想到他的训练,我的心也跟着疼。对他对我们,这都是相当痛苦的。”

杨文军,这个中国水上运动最成功的运动员之一,几乎就没有在他的公寓生活过,甚至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父母了。在他的24岁,最年华的时刻,却在离家250里之外的训练场为北京奥运会做准备。杨觉得他快受不了他现在的生活,差不多十年前,他就开始尝试退出皮划艇。在一次New York Times 的采访中,杨透露他宁愿去上大学或者做生意,但是到现在谁都知道他不可能也没有资本过那种正常人的生活。

在中国体院,他们关注的只是超过250000的孩子的训练而不是其他教育。对于这种现象,越来越多人像前跳水教练于芬一样开始关注并批评。他们认为很多运动员离开培养他们的体育界之后连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不曾学会。

“我不想当一个运动员。但是现在的我没有选择未来的权利了。”杨文军说,“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只知道训练、训练、训练……然而现在呢?除了体育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有我自己的梦想,可是我却没有那个能力让它实现。”体育部门拒绝让杨退役,即使他在雅典奥运会与孟关良搭档获得男子C2-500米项目金牌。杨说,他们威胁如果他不参加北京奥运会,一分退役的钱也甭想拿到。“我是真的没法生存如果再没有这份钱。”杨文军说道,据他父母了解,杨,这个世界冠军,每个月会分到230美元的基本工资以及一些给予成绩的奖金。

不让退役的压力其实一直压在他的身上,他的父亲和姐姐在做一份还算白领的工作,他的母亲也不用再从事农活,他们全都从以前的两间小农舍搬到杨的公寓里,这些都是因为他是世界冠军。而他的队伍、当地政府以及省政府都从他的夺冠奖金和和Nike的协约中拿走一部分钱。然后在杨看来,每天训练7小时皮划艇快把他折磨死了。他的父母很肯定得认定,他们的儿子会由于过度地疲劳而产生一些疾病。这些疾病虽然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是杨可能因为它们而短命。中国水上运动官员说过,杨从他出生就得了一种肝炎,但他们并没有透露是什么类型的肝炎。

“杨现在并不关注他能获得什么荣誉。”杨的教练Marek Ploch,一个波兰裔加拿大人显然更懂得杨要退役的心情,“我们都在数奥运会还有多久会开始,因为也许,杨可以从那以后真正解脱出来,但只是也许、或许。”

一份来自政府的研究可以看出,很多运动员甚至前世界冠军在退役后的生活都存在一些困难。北京马拉松冠军得主艾冬梅,曾经在街上卖过爆米花和衣服;世界举重冠军邹春兰,在控诉她的教练曾经给她服用过能让人面部长毛、声音变厚等的副作用的类固醇之后,中国妇女协会帮她开了一家洗衣店使她不用再在澡堂里为他人搓背求生。 在一次电话采访中邹说道:“在中国,还有很多运动员和我一样在退役之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帮助。我们退役的时候没有文化、没有去拥有一个孩子的能力,就像一个年轻不再的女人被答应要照顾到老的情侣给抛弃了。”

而来自中国体育管理中心的副主任崔大林强调,政府已经开始重视运动员退役后的生活:“将来我们会在训练的同时教会他们其他技能,这样子在退役之后他们可以更好地融入社会。”

可是改变这种情形还需要时间。马鹏鹏,这位17岁就已经是邯郸市省划船队的一员早在2006年就退出她的市队去上了一所全日制普通的学校,却突然发现她已经和她的同龄人有很大的差距了。她曾在体院的时候说过这样一段话:“他们眼中只有成绩,至于我们的教育,他们觉得关他们什么事情。” 在马上了一所技术学院后,她的父亲还是不死心想让她继续从事体育生涯,他觉得这就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其实运动员完全可以同时应付高质量的训练和常规的学习,这是来自于芬的清华大学跳水队的调查。于芬的跳水队有40名从7岁到19岁不等的运动员,所有人都在训练的同时参加了日常的学习,这其中包括国家队成员郭晶晶。这位同时拥有体育社会学、教育学博士学位的教练员谈起她的队员必须得放更多的精力在学习上,“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奥运会都去得奖牌,所以我想让那些家长知道,他们,必须要学习必须要教育。”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改革的时候,至少对杨文军来说。“我好累。我想到别的国家去旅游去学习。但通常等你退役的时候,上头的人十有八九要让你继续待在体育界当个教练什么的,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不会这样做的,那样子也不是我了。”杨的妈妈告诉我们,现在的杨很少会笑甚至都懒得说话,“要是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会让这孩子走所有普通人的路,上小学、初中、高中然后考个大学。”可是早在十年前,当杨的肝炎刚被发现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不允许他退出体院。杨的父亲说道:“当时我很生气,我立马飞到体院,我和他说,‘再坚持一年,再一年,然后我们再做决定吧。’”杨坚持了,当他在2002年亚运会上得到28600美元奖金的时候,事情变得明朗了,他的父亲觉得这些钱够他们挣十年了……

“如果他退出他为之努力已久的事业,我们都会很伤心的。”杨的父亲说道。

现在的杨每天都在数着他该怎么用努力训练换取他的自由,他已经打算在8月份退役。他的教练这样子评价他:“他真的是一个很少见的天才运动员,他的选择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好的选择,他本可以获得一枚奖牌甚至可以一直坚持到2012年。”

来源:虎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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