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故乡”倾力打造沙漠赛事

    “徒步40公里，感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9月17日，我在《人民日报》体育版发表预告性消息《新疆首届国际沙漠徒步越野赛将举行》，“9月28日至29日，2009年中国新疆首届国际沙漠徒步越野挑战赛将在库木塔格沙漠举行。本届赛事由国家体育总局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共同主办，鄯善县人民政府承办。”

    9月27日，受国家体育总局社会体育指导中心和中国登山协会的邀请，我飞赴乌鲁木齐，再转车前往吐鲁番鄯善县。在结束“7·5”事件报道不到两个月时间，我又重返新疆，这是始料未及的。

    “美丽的乌鲁木齐，哀伤的乌鲁木齐，望你一眼，我就泪眼朦胧。”在32000字的采访手记《向死而生乌鲁木齐》中，我写道，“37岁这年，我和同事们在乌鲁木齐当了一回战地记者，打了一场搏命的新闻战……”回京后，我一度不愿再回首往事，不愿再踏上那片伤心地，但世事难料。

    好在，这次赛事的举办，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当地生产生活秩序的恢复，营造国庆前的喜庆气氛。特别是世界多个国家如法国、瑞典、哈萨克斯坦等派出了代表队，其中法国代表队在世界户外队伍中名列前茅。这次比赛能让新疆走向世界，让世界了解新疆。

    鄯善县本名楼兰，被称为“滨沙之城、楼兰故乡”，在历史上就是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之地，也是中国葡萄和哈密瓜的故乡。库木塔格沙漠位于鄯善老城南端，面积约为250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唯一与城市相连的沙漠，已开辟成为集科研、考察、探险、沙地运动、沙疗保健、大漠观光于一体的风景区，也是开展沙漠徒步运动的理想场所。

    当天夜晚，我见到了济南跑吧代表队和北京沙漠之狐代表队，其成员基本为跑吧马拉松俱乐部的。大家常在跑吧论坛活动，但都未曾谋面。其中，女队员刘玉美与我通过电话，并在29日的个人组比赛中帮我借到了适合沙漠跑的鞋子。

在沙漠腹地“堵截”团体组

    28日早上7点，相当于北京凌晨4点多，鄯善县栏杆村上空还是群星灿烂，暮色沉沉。大量特警、民警、保安扼守要道。沙漠入口处，一辆负责线路引导的车闪着灯。随着一声发令枪响，51个代表队、204名运动员大步流星奔向沙漠，一片片沙尘被搅得腾空而起。

    许多运动员是第一次参加沙漠越野赛，为了防止沙粒进入鞋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有的拿运动袜套住鞋子，有的将紧身裤腿裁接在鞋子上，有的在高帮登山鞋上戴着雪套，有的将塑料袋绑在鞋子上，真是“杀猪杀屁眼，各有各杀法”。

    由于车辆进不了沙漠，我先是乘车绕道来到终点库木塔格沙漠沙山公园，然后独自跑步进入沙漠腹地两三公里。在一个制高点上，我取出照相机，就地“蹲伏”，准备拍下运动员爬坡和俯冲的瞬间。

    9点40左右，法国队4名成员背着水袋，一马当先，呈线形奔腾而来。他们快步爬上沙丘，随即从最陡处纵身跃下，如骏马奔驰；西藏队出现了，一名男队员在腰间用绳子拴住另一名女队员，爬上爬下；云南队徐徐挺进，一名拄着双杖的男队员牵引着另一名男队员，齐刷刷奔下沙山；拄着双杖的北京巨龙鑫队接踵而至，男队员与女队员之间也结绳牵引。

    我一边为大家鼓劲，一边抓拍照片。看到前几名已经没多少悬念，我便端着相机，跟随巨龙鑫队冲锋陷阵，直到接近终点。

    “这绳子管大用了！”赛后，巨龙鑫队女队员邹瑞雪笑着告诉我，“我以前只跑过马拉松半程，幸好有其他队员帮我。”采访中得知，她今年19岁，是华北电力大学体育特长生，国家一级运动员，10000米最好成绩为35分，半程马拉松最好成绩为74分；该队的周楚燕曾以2小时22分17秒的成绩获得2006年天津马拉松冠军；运艳桥是今年4月THE NORTH FACE北京昌平100公里户外耐力跑挑战赛亚军；领队魏彪拿过两届全国户外俱乐部挑战赛冠军，平常也在朝阳公园跑步。

    “路程短，起伏大，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结束了，希望以后能把路线弄长点。”马拉松最好成绩为2小时28分的云南队队员韦超意犹未尽，“比赛其实是跟自己在比，每个人都是NO1！”团体赛原本定为40公里，考虑到安全问题，改为28公里，是短了点。

    成绩公布前，我在裁判那瞄了两眼：法国队以3小时零1分零3秒的成绩获得冠军，捧走奖金10万元人民币；云南队以3小时21分零3秒的成绩获得亚军；巨龙鑫队以3小时24分36秒的成绩获得季军。

    最亏的是西藏队。该队原本名列第二，但因为掉了两个装食物的塑料袋，被罚20分钟，名次骤降到第五，奖金由6万元降到1万元。2个塑料袋损失5万元，这就是为环保和规则付出的代价！我估计，他们可能没搞清比赛规则，要不打死也不会这么做。

“抛物线”将我们“抛”向天边   

    “我想参加20公里个人赛。”我对国家体育总局社体中心党委书记栾开封说。他爽快答应：“你跟着跑就是了。”社体中心的同志对我能否跑下来没抱什么指望，王佳鑫说：“跑一两公里体会下也好。”由于担心我跑不出沙漠，栾书记专门帮我取了件比赛T恤：“这样，救援队能认出你。”我只是笑笑，心中的目标是前50名。

    是正式报名比赛？还是随便跑跑、不计入正式比赛成绩？我犹豫不决。当得知正式比赛必须带上3瓶水和一些食物时，我决定选择后者。尽管出发前水可以倒掉，留下空瓶，食物可以取出，留下塑料袋，但带上这些东西总是很麻烦的。就把这当做北马前的训练吧。

    鞋子是个大问题，我只穿了双马鞋。好在刘玉美给我借了双解放鞋，鞋子上面缝着裤管，沙子“百毒不侵”。“沙漠鞋”是济南跑吧于广陆的，46码，虽然长点，但我穿上两双袜子后就不晃荡了。这双鞋子关系着比赛成败，我在此表示严重感谢！

    29日上午8点多，110多名运动员聚集在出发点，其中男运动员90多名。我喝完3罐红牛，伫立在队列中。运动员大多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小姑娘，身材好得很。由于奖金较丰厚，里面聚集了不少专业运动员。

    8点55分，比赛开始。大家一溜烟蹿进沙漠，队伍很快被拉成一条线，时直时曲，逶迤向前。沿途没有平路，全是沙山、沙丘、沙坡，像一条条抛物线，绵延到天边。我们就在抛物线中快速穿越，要么上升，要么下降，没有第二种选择。

    上山时快走，下山时猛冲，稍平缓的路则匀速跑步，这是多数人的选择。配速不是很好掌握，因为路况差距太大，我有时每公里6分钟，有时8分钟，但尽量不超过10分钟。为了便于统计，我决定每5公里摁一下高明305。

    对于场地跑、公路跑、山地跑，大家都熟悉不过，但对于沙漠跑，大多数人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沙地很软，跑一步要陷进去一个坑。上山时，走一步要滑小半步，而且小腿容易酸乏。体力就这样一点点被吞噬。

    风乍起，吹起一层沙尘；人掠过，溅起一滩“浪花”。第一个5公里出现在一座海拔460多米的大沙山后，时间显示为42：01.99，接近我场地跑10公里。如此算来，沙漠跑的难度是场地跑的两倍。

43岁的大姐与我反复“拉锯”

    运动员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我费死个牛劲，才追上两三人。大约在五六公里处，一位背着2008年北京国际马拉松赛背包的大姐出现在我身后，我并未在意。在上一座沙山时，她居然跑到了我前面。她爬坡能力挺强，手脚并用，撩起的沙子差点迷了我的眼。

    在稍微平缓的路上，我问她：“您多大了？马拉松最好成绩是多少？”她说：“43岁，3小时30分。”无论是年龄还是马拉松成绩，她都和我有差距，但她今天的表现是如此之强，着实令我意外。

与她相比，我的优势是下坡快，大步流星跃下，细软的沙子既不会摔人，也不会伤脚。冲到谷底时，凭借惯性，还能跑上好几十米，继续进行下一座沙丘的爬升。较量好几次，我们各有胜负。就在这当儿，几名运动员被我们超越。可见，找到一名合适的对手，可以在无形中超越许多其他对手，获得双赢。

    大约在八九公里处，跑在最前面的两名运动员已经折返，真快！其中一人说：“到这里来，也就是玩玩。”此后，周楚燕、运艳桥、韦超等人也陆续折返，我们互相挥手示意。

    额头上积了一层盐粒和沙粒。口有点渴，但必须忍着，因为折返点才有补给站。高明305显示第二个5公里到达时，折返点还没有出现，时间又用去了44：56.05。

    当上完一座大沙山时，远处出现了彩色的标志和往返的人群。应该是折返点吧。抵达此地时，高明305显示为12.5公里，看来赛道会超过20公里。“咕咚咕咚”干掉一瓶矿泉水，又操起一瓶。前后花了1分半钟。有工作人员认出我是记者，便鼓掌。28日，鄯善县电视台采访过我。

    “前面有多少人？”我问一名坐在小马扎上做记录的工作人员。他说：“40多。”我心中有数了，并定了一个新目标：跑进前40名！

后程发力，超人归来

    跑过风景，跑过自我。返回的路上，要翻越一座大山。抬头仰望，天蓝云白，沙山像巨大的蛋黄覆盖在大地上，跑者在弧线上奋勇攀登，天人合一。此情此景，美得炫目。如果不是比赛，一定要好好拍几张照片，再在山顶坐看云起，一览众山。

    在沙山上奔跑，就像练间歇跑。凭着备战北京国际马拉松赛练过100米、200米、400米、800米、1000米、2000米、3000米间歇跑，以及5000米、10000米、半程马拉松快速跑的底子，我开始超人。我基本不看后面，只盯着前面——当你不断超越前面的人时，后面的人会自然会离你越来越远。

    “一、二、三、四、五……”一位位运动员被我赶超。这个时候，拼的不光是体力，还有意志。许多人已跑不动，只能行走。谁跑得更多，成绩将更好。作为一名参加过5次马拉松赛和4次100公里越野赛的运动员，我一再提醒自己：以跑为主，哪怕是上缓坡，也不走。

    “加油！”迎面跑来的邹瑞雪冲我喊。她万米成绩比我快7分钟，但没想到落在后面几公里。陆续擦肩而过的还有跑吧的苏勤生、刘玉美等人。由于鞋子进沙，有的运动员将鞋子脱了下来，光脚行走。这让我想起跑吧的赤脚马拉松徐扬。如果他在，一定能跑个好成绩。

    第三个5公里用时50：29.28。最后一个补给站设在沙山顶上，旁边停着一辆救援摩托车。我喝了半瓶水，匆匆出发。王佳鑫小姑娘说：“哼，你跑那么快干嘛？又不拿名次！”我说：“我要跑进前40名！”

    那位43岁的大姐仍然跟在我后面，甩也甩不掉。当我超过第15个人时，终于不见她了。阿弥陀佛！第16和17个人走在一起，超得很费劲，因为全是上升，没法发力。不过，当上完一个大坡时，第16个人躺下休息，第17个人在快走，我则跑步越过。

超了18人，跑了第29名

    前面的路越走越眼熟，这不是28日“堵截”团体组拍照的地方吗？我笑了，快要苦尽甘来了。高明305显示第四个5公里到了，用时47：33.60。“就当还有个3000米快速跑吧。”我提起精气神。

    高手已经绝尘而去，只要我不停下，就没人能追上我。我略为加速，超越了第18个人。眼前出现了绿洲，那就是沙山公园。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小伙子在前面。我走他也走，我跑他也跑，最接近时不过十几米。

    所见即所得。我想追上他，因为他是我见到的最后一名运动员。但是，翻越了数座沙丘，他还是没有停止奔跑的步伐。身旁开始出现一簇一簇的芨芨草，芨芨草的尽头就是终点。他开始加速，我也开始加速。掌声传来，喊声也传来：“快跑，有人在追！”他领先几十米撞线！而后，我也抵达终点。没能追上他，是一个遗憾。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由于“鲶鱼效应”，我们的成绩都得到了提高。

    打印的成绩显示：3小时22分23秒，相当于第29名。高明305显示的距离为22.56公里。由于GPS难以精确测量上升、下降、弯道的距离，所以实际距离应该有25公里，难度相当于场地跑43~45公里。

    男子组冠军比我厉害多了，成绩为2小时29分，是重庆队的曹金元；女子组冠军是法国运动员，成绩为2小时46分；43岁的大姐获得女子第5名，她是济南跑吧的张美英，“大水冲了龙王庙”，赛后聊天时，我们哈哈大笑；王洪全获得第19名；苏勤生获得第43名。

    我的“壮举”让体育总局的同志们感到惊奇。栾书记起身祝贺，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张江援为我拍照，鄯善县电视台记者再次对我进行采访，鄯善县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帮我测血压：50~90。医护人员说：“体力消耗大，血压就低。”

    “今天的难度比昨天大！”王洪全说，“昨天有五六公里的戈壁可以缓冲、调整，今天全是沙山。”他所用的时间也比马拉松长。沙漠越野考验人的极限，好些运动员在终点前已经无力冲刺，只能摇摇晃晃走过。一位年轻的女运动员在终点虚脱，被工作人员搀扶着打完卡，然后被背上了救护车。

    第一次参加沙漠越野赛，同那么多国家运动健将、一级运动员PK，虽然成绩不值一提，但毕竟超越了自我，进了前30名，缩小了与高手的差距。另外，值得欣慰的是，和东马一样，在长达3个多小时的决战中，我没有后程减速，出现“极点”。漫漫黄沙中，我仿佛看到了北马奔腾而来的步伐。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曾华锋